友熊部落区块链(非洲“淘金客”的得与失:获得百万股权,也曾被枪指过头)

  友熊部落区块链(非洲“淘金客”的得与失:获得百万股权,也曾被枪指过头)

谢翱正在进行的网络直播

  

记者 梁婷 张雅丽

  

编辑 刘汨 宋建华

  

一封遗书和一份100万的意外赔偿,是于熊为自己的非洲之行做的最坏打算。“绝对能赚钱”是非洲对谢翱最强烈的诱惑,他要来这里赚够装修房子的钱。而王涛则把“到非洲去”视作自己人到中年的一次重新开始,它承载着他想要拥有自己事业的决心。

  

在这块被“淘金客”们称为“价值洼地”的广袤非洲大陆上,正散布着200万远离故土的中国人。他们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寻找着获取财富的机会。自踏上这片土地起,“淘金客”们便试图尽快了解这里,开掘这里,与这里建立起关系。

  

有人用“熬”形容在这里淘金的过程。熬过去的人把这里视为“第二故乡”,而那些正在熬着的,则不断用挣钱的信念鼓舞着自己在这里待下去。

  

在这里停留的越久,“淘金客”们便越会感到自己与国内在时空上的错位。两地完全不同的发展步调,使他们担忧着未来的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得去”。许多人在这里完成了从0到1的财富积累,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却也仍是个问题。

  

马立云和非洲同事在一起

  

“逃”往非洲

  

  

上飞机前,于熊在奶奶的箱子底下留了一封遗书。信里面交代着,如果自己出事了,公司赔偿的100万要怎么花。

  

2016年3月27日,北京仍在早春的寒冷中,裹着毛线外套、穿着秋裤的于熊登上了飞往尼日利亚的航班。相隔7个时区,飞行20小时,在埃塞俄比亚转机一次,这是于熊第一次出国。

  

而7个月前,来自湖北的谢翱也是从“乌泱泱全是中国人”的埃塞俄比亚转机到卢旺达埃塞尔比亚是中国飞往非洲的几个主要中转地之一。谢翱从上海出发时,手里费劲拎着两个大书包和一个手提包——这是谢翱第一次坐飞机,他以为机场的手推车要收费,没敢用。

  

去非洲是他们的生活中的一个“意外”。正常的生活偏轨了,他们想为自己的生活寻求新的出路。

  

辗转在河南、湖南、福建、安徽和山东,1989年出生的谢翱初中毕业以后就开始各地打工,工作大多与售卖床垫相关。

  

2014年,谢翱把结婚提上日程,他借钱准备好婚房,然而女方家长提出的20万彩礼钱却最终让这场婚事告吹,女孩和他分了手。

  

那之后,他脑子里每天转悠的就是挣钱,靠卖床垫以及兼职淘宝刷单,谢翱一个月能挣到15000元。但这对他来说还是不够,前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钱的重要性。在他看来,打工只是积累经验,永远无法积累财富,而只有有了财富才能突破生活的限制。

  

“国内一年挣十万,卢旺达月入十万”,谢翱被在卢旺达做二手服装生意的朋友说动,他辞掉国内的工作,前往朋友口中“绝对能赚钱”的非洲。

  

而对于于熊来说,去非洲更像是一次“绝处求生”。2012年大学毕业在老家水利局工作3年后,于熊去了上海设计院的一家分公司。设计院的工作安逸清闲,于熊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下班之后,就是陪妻子逛街买菜。

  

变故出自2015年初,于熊的父亲和爷爷相继得了癌症,治疗费用消耗着于熊工作三年的积蓄,缺钱是28岁的他最大的人生难题。也是在那时,单位有了一个外派非洲的机会,年薪超过三十五。

  

挣钱,摆脱在国内的困境,成了于熊和谢翱前往非洲大陆的唯一驱动力。

  

他们对那片土地并不了解,谢翱曾以为非洲全是沙漠,出门都要带枪,野生动物满屋子窜,他说自己“就这么摸黑去了”。他们都没想到过,自己将会获得怎样的机遇,又会经历怎样的凶险。

  

据《世界华商发展报告2018》,如于熊和谢翱者众多,非洲华商在行业上高度集中,他们大部分从事着资本和技术程度较低,利润率也较低的餐饮、贸易、轻工业等行业,目前已有近200万中国人在非洲大陆上生活。

  

纳米比亚的中国人一起欢度春节

  

“尴尬”关系

  

从飞机降落那一刻开始,不适就跟着来了。

  

于熊办理入境手续时遭遇了“敲诈”。他在白人后面排队,白人顺利通过,排到他时阻挠开始,装作听不懂英语并没有帮助于熊应付过去。20分钟后他放弃了,主动交了100元人民币。于熊第一次体会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连生气的底气都没有是什么感觉。

  

这只是和当地人打交道的“第一课”,有人用3年都没能平复自己的愤怒。

  

工人的懒散到现在都能把谢翱气得抓狂。要求切割尺寸为50cm的木块,全部被当地工人切成5cm,他们却“嘿嘿”一笑带过。谢翱的抱怨无处安放,至今愤愤不平。机器永远不会在下雨前被搬到屋子里,工人们总是雨点落下后才动手,“我们自己的文化里有真正的勤劳。可是这里几乎没有。”

  

文化和生活方式上的冲击更大,国内村民打架无非是刀棍,而当地两个村为争夺水源地,拿着几十把枪对射,十几条人命瞬间没有了。于熊项目所在附近曾是曾经食人族部落所在地,他甚至见过菜市场案板上摆着人的胳膊公开买卖,后来他才知道,在当地人死了之后,是可以把身体卖掉的,这和喜不喜欢吃肉没关系,而是源于对传统巫医的信仰——人的躯体,在当地人看来,尤其女性的生殖器官和血是可以改变人的命运和灵魂的。

  

于熊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越来越严重,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要再“熬”一下。

  

张洪博和于熊同是80后,他2007年就来到非洲,在国企做工程项目管理,进行道路建设、供水排污、矿业开发这一类的基础设施建设。

  

在没水、没电、没信号的“三无地区”一住就是一年半载,1个多月联系不上家人,40度的高温几乎撑满全年,张洪博心情很焦躁。而当地人的一些陋习也让他受不了,“家里边有人去世”是请假的常用理由,迟到更是频繁,屡禁不止的偷盗让他难以接受,恨不得马上离开。

  

但观念的改变也在一点点发生,当地人不愿意为了钱加班这一点尤其触动了张洪博。节假日是当地人享受跟家里人相聚的时间,周末的双倍工资毫无吸引力,他们认为如果挣钱妨碍了和家人在一起,那便得不偿失。张洪博前不久向公司提出了申请,这个项目完了之后回国,打算在公司总部工作一段时间,多陪陪家里边人。

  

张洪博的同事马立云也对此深有同感,她在非洲见到了传说中的原始部族辛巴人,也叫红泥人,这个部落维持着500年前的生活方式,终年裸露上身,用红土混合黄油涂抹在皮肤和头发上,而且拒绝政府提供的现代生活。

  

严格的国家劳动法给她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工人结束合同要根据对方工作时间长短提前一星期或一个月通知,开除工人更是不容易,要经过繁琐的听证程序,并且对方要有重大的错误才可以,由此造成的矛盾她需要不断地给中国工长做工作,让他们了解并适应当地的法律,不能延续国内的工作习惯。

  

“你们要死了,一定要在墓碑写上‘工作至死’。”当地朋友时常这样打趣中国人。相比中国人,他们要求有“pay weekend”,不愿意加班,拿到工资他们要有陪家人购物的时间。慢慢的马立云也理解了这种享受生活的态度,她的想法也在发生着变化:“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生活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工作。”

  

在非洲,也有中国人使用更加“融合”的方式进行管理。2008年,还在服役的王涛曾被派到西非利比亚执行维和任务,8个月的经历让他感受到了当地物资的匮乏,特别是在农产品方面,几乎三餐离不开土豆。回国退伍以后,他把南非作为了自己人生的下一站,在南非的小型农场试验成功后,他在纳米比亚稳定了下来。

  

  

当过兵的王涛在对当地工人的管理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时候要勤奋,休息的时候再休息。”每周一的讲评会都是王涛的动员大会,表扬,现场发奖金,激励具象化呈现,工人们都很拼,开农场的两年间,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懒散的有,朴实的也有。”

  

中国企业建设的水井完工

  

带走的

  

熬过最初对生活的适应期后,更大的挑战还是来自于工作。

  

清货,摆机器,生产,组装床垫,2015年7月15日抵达卢旺达后,谢翱便迅速投入工作。两个月后,他的第一家店面正式营业。但生产出的床垫却根本卖不动,堆墙角的材料开始生锈,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谢翱严格限定了自己的生活费,每个月不超过300元。

  

卢旺达当地市场上售卖的通常是价格便宜的海绵垫,而谢翱生产的弹簧垫,虽然品质更好,但价格也要更高,市场并不好。他有点待不下去了,在纠结中两次返回国内尝试别的生意,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他只能再咬牙出来试试,“毕竟在卢旺达好歹是个老板,自己管自己。”

  

回到卢旺达后,和一位华人朋友的饭局为他打开了局面,经这位朋友介绍,他终于卖出了17个床垫,这是他在卢旺达的“第一桶金”。

  

3年之后,谢翱拥有了自己床垫家具工厂和一家小酒吧,做床垫生意两个星期挣到的钱,是以前他打工2年才能挣到的。他甚至开了一家传媒公司,把国内火爆的网络直播也带到了非洲。

  

第一次坐在镜头前,谢翱有些紧张、拘束,一场直播结束,网费花了近200元,收益却仅有2块。4个月以后,一场直播的收入已经又400元。当然,直播的“主角”还是非洲当地人。 他在自己的床垫厂张贴招招聘“主播”的启事,一个月300块人民币的工资吸引来了8个人,经过面试挑选,“老王”、“三妈”、“马学友”成了谢翱手下的艺人。

  

主播们的中文还不错,能跟着节奏哼唱“纸短情长,道不尽涟漪,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呀”这样的中文歌,时不时的还能对打赏“礼物”的观众说上一句“感谢XX哥”。

  

有时候,谢翱也会走进非洲的寻常百姓人家,墙壁裂缝的小泥屋里面,地面坑坑洼洼,饭桌就是铺在泥巴地上的一块草席,一大碗米饭里只搁着一块六分之一碗口大小的牛肉,屏幕里弹出了粉丝们的感慨。

  

拍摄结束,谢翱给这一家人留下了50元人民币,这是这家人一个月的房租。 一个在国内和谢翱开过淘宝店的合作伙伴看到直播后,给谢翱发来了想到来卢旺达发展的消息。“他们排着队地想来!”说起这个,谢翱有点得意。

  

初到尼日利亚的时候,于熊的工作强度远胜国内的朝九晚五。每天6点爬起来开始一天的工作,晚上加班到11点是常态。写不完的邮件,看不完的报表,见不完的业主、承包商、供应商,还有开不完的会。

  

于熊挺过了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如陀螺一般的生活,“我当时目标很明确,我是来赚钱的,苦和累无所谓,被人刁难我也无所谓”。

  

于熊给自己的期限是5年。在2017年之前,他在尼日利亚做自来水厂的项目经理。后来他来到坦桑尼亚做陶瓷厂生意,从项目经理到原料采购经理再到总经理助理,生活舒坦了许多。不用加班,还有周末可以休息,晚上他喜欢到海边喝一杯酒,或者去咖啡馆看书。今年年初,他在公司入股120万,股权能兑换600万到800万,而代价是5年之后才能离职。于熊终于看到了财务自由的希望。

  

相比物质上的收获,对于待了一年半的尼日利亚,于熊另一重感受来自于对生死的感悟,“抛开生死之后,很多东西你就会看的比较淡,自己好像开始算是活明白了。”

  

关于生死的那件事发生在2017年初。那天夜里11点,于熊和发高烧的工作伙伴借用了政府的车,要连夜赶回700公里之外的尼日利亚拉各斯。路过一个村庄时,树桩和零散的钉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停下来的那一刻,冲出来5个人,其中一个人拿着猎枪,直指于熊的脑袋。

  

开着政府的车帮助他们逃过一劫,对方有所顾忌,拿了7000块钱走了。枪从脑袋上拿走之后,于熊全身都没劲了,瘫在座位上,感到后怕。刚到非洲的时候,于熊会用浮夸的言语和动作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而这以后,他好像突明白其他一些东西都是假的,活着才是真的。

  

王涛的蔬菜生意做的也不错,纳米比亚每年要从南非进口二十万吨果蔬类产品,这里本身是具备种植的土壤基础,但当地人没有基本的种植技术,育苗、栽培、管理几乎都不懂,土地大量闲置,当地政府很欢迎去发展农业。

  

500亩地,11个中国员工,70个当地工人,王涛用2年时间,把农场发展到了目前的规模。王涛确定了“以公司带农户”的模式,他负责搞定基础设施建设,把土地承包给中国人,每一户中国人带10到15个工人运营自己的承包地,产品由王涛负责销售。

  

华人华侨、中资企业、大型超市是主要的买家。销量最好的蔬菜青椒和洋葱几乎每天都要不间断的出货,一年有将近1000万的销售额。王涛计划明年扩展到2000亩,他对纳米比亚的农产品市场非常看好,供给一直跟不上需求,他从不担心过产品积压问题,产品生产量不够反倒经常困扰他。

  

非洲当地的持枪军警

  

留下的

  

在卢旺达的几年,谢翱见证了这里的“中国印迹”越来越重, 2016年中国人开的第一家KTV正式营业,很快四五家KTV跟着做起来了。后来又相继出现了几家中国人开的超市,超市里辣条的销量非常可观,17块人民币一包,很快销售一空。还有薯片这类零食也出现了,当然价格同样高了两三倍。

  

不只是收获利益,谢翱也想留给非洲大陆一些东西。他会把一些废旧的床垫和肥皂之类的生活用品送给当地人,换来的是鞠躬甚至哭泣的感激,这是他在国内奔波10年来没有感受过的“成就感”。谢翱还花16万买了一块工业用地,打算在这里建一所学校,他把这个解读为一种树立声望的需要。

  

最早到非洲的张洪博,10年间看着这里越来越多的资本和企业涌入。2007年的时候中资企业还不多,2010年以后,央企,国企之外,省级和民营企业都开始聚集。2007年之前公司签的项目中,2000万美元的合同额就是大项目,现在五六千万的项目都非常多,有的项目能达到两亿多美元。我国商务部副部长钱克明在一次采访时曾提到,截止到2017年底,中国对非各类投资存量超过了1000亿美元,几乎遍布非洲每一个国家。2017年中国对非直接投资流量是31亿美元,是2003年的将近40倍。几年前施工常见的工程材料在当地找不到,钢筋水泥都要进口,物资供应非常贫乏,这几年很多个人投资的钢材厂和水泥厂开建了,还有很多人承包土地开发农业。

  

张洪博有过最真实的体会,“朴实”的当地人愿意把家里最重要的财产送出去。2011年塞内加尔的项目是在距离首都500多公里的一个乡村修建水塔,通过水泵将地下水抽到水塔上面,再设管道延伸到周边相隔十几公里的村庄。当地没有供水设施,以往的饮用水,都是要挖很深的土井,吊水桶下去盛。

  

水塔竣工后,这里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了自来水,张洪博看着附近村的几十个人都跑过来,大人小孩围着水塔载歌载舞。张洪博走之前,村民送来了几只鸡和鸡蛋,这已经是当地人最宝贵的东西,拿到手里,他觉得很重,这是他在任何时候想起来都很感动的,以挣钱为目的的行动,确实对当地人的生活有很大的改观。

  

为了不想让当地人产生一种中国人就是过来抢夺他们资源的心态,每完成一个项目,张洪博施工队的板房都会留给当地人作为校舍使用,或者利用现场的一些材料给他们建房子,区块链平台修学校,偶尔还参加镇上的大规模垃圾清理活动。

  

这些事情张洪博做了很多,但他发现改变依然是很难的。初到非洲时“我从一个发展很好的国家到你那儿去’的优越感很快消失殆尽,他想去改变,但最后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我们更多的是在基础设施和他们的生活条件上有一些推动,但对他们的文化很难有什么影响。”

  

运送蔬菜的车一趟一趟来回,王涛的蔬菜大棚还想搭到安哥拉去;于熊也又一次调岗了;谢翱早已赚够了装修房子的钱,他还想着着建学校、开旅店。他们仍在这片“价值洼地”上开掘着。“很多东西都像谜一样,我也说不清,只能先做着看。”谢翱说。他怕闲下来,他在等着那样一个爆发点,一个更大的上升空间。

  

(文中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

  

&;本文由树木计划支持,北青深一度独立出品,首发在今日头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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