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货币的三种属性（数字化“杀死”ATM？）

　　数字货币的三种属性（数字化“杀死”ATM？）

△2002年1月，围在ATM取款机前等待取款的人们。（视觉中国/图）

编者按：

1967年，以创新产品形态面世的ATM，以技术方式创造性地解决了银行业纸币存取问题，甚至它本身也成为一种打破行政垄断的工具，然而，数字化从另一个赛道对ATM行业来了一次釜底抽薪。

ATM的故事如科幻小说《三体》中所说，“我消灭你，与你无关”；更是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Christensen)所提出的“破坏式技术”、“破坏式创新”。

科创无止境，唯有更快速、持续地推进。

曾为“中国最大”的ATM合作运营厂商御银股份（002177。SZ），主营业务正遭遇大滑坡。

2015年其ATM销售收入7。78亿元，ATM合作运营收入1。16亿元；到2020年，上述两部分业务的收入分别滑至0。15亿元和0。07亿元，全年营收仅为1。82亿元。

ATM（自动取款机）的重要功能是存取现金。据央行统计，ATM的年度新装机数量在2015年发生变化，从2015年25。18万台降至2016年5。75万台和2017年3。64万台，中国主要的大中型银行在2016年前后收缩网点。

市场为何不再需要ATM？直接原因，是存取款业务量的萎缩。

央行每年发布的《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2020年银行卡存、取现业务金额量几乎回到了十年的水平。2015年取现业务总金额出现同比负增长，2017年存现业务金额也开始同比下降，2020年存、取现业务的同比降幅超过两成，降到了2010年的水平之下。

谁在“消灭”ATM？

1967年6月27日，世界上第一台自动取款机在巴克莱银行位于英国伦敦的一家分行亮相，其发明者是42岁的苏格兰人谢泼德·巴伦（ShepherdBarron）——他因为经常在银行取不到钱，索性造出了这种24小时能取款的机器。

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Volcker），把ATM机称作“银行业唯一有用的发明”。在1970年代的美国，ATM机的应用推广，从技术上逐渐打破了美国各州银行不许异地开设分行、只能单体运营的政策限制，重塑行业发展格局。

20世纪80-90年代，中国银行业在全国范围内建立网络系统，逐步实现了通存通兑等功能，进入联机网络阶段，1987年开始安装ATM。2005年左右，中国的ATM市场开始快速发展。

在2014年前后，国内大中型银行普遍建立起了网点、ATM、互联网、移动终端、固定电话等服务渠道。

除了上述提到的御银股份外，广电运通（002152。SZ）、比特币购买东方通信（600776。SH）等从事ATM设备生产销售的A股上市公司，也在中国ATM市场需求增长和“去IOE”两者合流产生的产业红利中尝到“甜头”。

广电运通成立于1999年，从ATM机起家，产品线覆盖各类货币自动处理设备。在2015、2016两年，广电运通仅ATM设备销售就实现营收近22亿元，占到全部营收的五成以上。

在21世纪的中国，ATM设备生产和运营，一度作为A股三家上市公司的主业，写就资本市场的财富故事；然而，最近不到5年时间里，随着互联网公司扫码支付普及、银行业数字化转型加速、中央政府推进数字货币发行，渐成明日黄花。

在银行信息化发展过程中，无纸化支付的尝试也是其中之一，主要为刷卡支付、银行汇票等方式，POS机、票据ATM等银行渠道一度被视为关键产品线；在2014年，手机运营商和银行大力推广NFC支付体系，新增“闪付”终端作为银行的服务渠道。

据央行数据，2013年至2020年，全国银行业电子支付业务（包括网上支付、电话支付和移动支付三种业务类型）交易金额增长近3倍，交易笔数增长9倍。2020年，银行共处理电子支付业务2352。25亿笔，金额2711。81万亿元，每日的处理量达到6亿余笔、7万多亿元。

也正在2013-2020年期间，互联网金融也进入快速发展期。其中第三方支付的快速崛起，真正撼动了ATM机、现金存取业务的地位。

第三方支付指使用电子设备进行支付，即互联网及移动支付。实际上，在第三方支付发展起来之前，并未产生第一、二方支付的概念，目前所指的第一方支付是现金支付；第二方支付是依托银行的支付，如银行汇票、银行卡支付等。

回看第三方支付的发展，2016年可以视为一个分界线。

在2014-2015年，腾讯和阿里巴巴两大互联网巨头进行高额补贴，以支付日鼓励金等方式吸引用户，并加大在电商、O2O领域的布局，涵盖网络购物、转账汇款、公共缴费、手机话费、公共交通、商场购物、个人理财等领域，培养了用户对移动支付的使用习惯。此时，第三方支付仅在小额消费的场景起到替代现金作用。

2016年，以春节微信红包为契机，第三方支付转账规模达到37。7万亿元，同比增长235%，而同期银行卡转账的规模增长率仅为15。3%。基于社交应用的便利性，第三方支付在小额转账的现金应用替代的表现更为显著。

也就是在2016年，中国银联正式发布二维码支付标准。2017年，第三方支付中的扫码支付开始普及，极大推动了我国社会无现金支付的发展进程。据艾瑞咨询数据，2020年二维码支付交易规模约为35。2万亿，同比增长4。8%。

对于这场改变，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发布的《中国金融科技运行报告2020》中称为科技公司对银行业的“跨界冲击”。面对社会中支付方式的改变，银行也在不断减少现金类自助设备。

从曾经作为中国ATM采购主力的大中型银行来看，中国工商银行在2016年自动柜员机达到10万台，至2020年已减少至7。3万台；建设银行在2014、2015两年新购现金类自助设备近万台，2016年峰值时期达到9。75万台，2020年，这个数字降低到7。9万台；农业银行的自助现金终端在2016年达到12。98万台，随后开始减少，2020年仅剩下7。57万台。

ATM正在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ATM是谁的垫脚石？

在金融科技发展下，传统银行业面临业务竞争压力。时至2018年，几乎所有银行都制定了数字化战略或计划，包括通过全后端业务自动化、IT改造、前端业务升级等。部分银行在2015年起就通过自建科技子公司，如建信金科、兴业数金、光大科技、平安壹账通等，承接自身的数字化转型任务。

银行业在科技创新的投入方向也发生了改变。据《中国银行业服务报告》，2020年银行业金融科技投入以网上银行、手机银行为主阵地，进一步搭建功能齐全、场景完备、移动智能的线上渠道。

变则通，不变则亡。这是在社会变革中唯一不变且普适的行动准则。ATM设备已经成为一种传统产业，广电运通、东方通信等企业配合移动支付技术应用及银行网点转型，寻找自身的生存之道。

2017年，广电运通开启AI战略转型，并购了中科江南、信义科技等高科技子公司，同年实现智能化设备量产，推出VTM（远程视频柜员机）和STM（超级柜员机）等产品。

东方通信的转型进行得更早。其2016年报称，“金融电子产业受互联网行业环境变化、市场竞争激烈、价格下降过快等因素影响，销售收入、利润下降”，并在当年就开始降低ATM、CRS（存取款一体机）产品线成本；至2017年，其收入结构进一步向非现金类智能自助设备及软件服务业务调整。

随着金融科技核心技术日渐成熟，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在完善银行风控体系、重建信用形成机制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银行业数字化转型在不断加速推行。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以来，央行数字货币的落地进程加快，成为社会向无现金社会发展的又一助力，同时对我国银行IT的升级和数字化转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国际清算银行在2020年8月发布了有关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的报告，报告显示全球已有至少36家央行开展CBDC工作，其中我国的进展最快，已进入小规模落地试点的发展阶段。

近期，工、农、中、建、交、邮储等六大国有行已在上海、长沙、深圳等部分试点城市开始推广数字人民币货币钱包，京东、美团等互联网头部平台的不少应用场景也开始接纳数字人民币。

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称为DC/EP（DigitalCurrency/ElectronicPayment），属于法定加密数字货币，具有无限法偿性，其本质是纸钞和硬币的数字形式，在现阶段是对M0（流通中现金）的补充。

央行数字货币的功能属性与纸钞一致，或称为纸币的数字化形态，使用范围为所有可接受人民币现金的场景。

可预见的是，一方面央行数字货币的发行和运营的链条为“由央行至股份行、城农商行”的银行系统运行，银行的数字化变革及IT升级必将围绕数字货币加速进行。

另一方面，央行的数字货币将使得更多的现金交易转为线上，作为一种便捷的支付工具，也将会对银联、支付宝、微信支付等支付公司带来更深层次的改变。

银行数字化、第三方支付、央行数字货币，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十年间，一切正向“无现金社会”的方向推进。

南方周末研究员 罗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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