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钾肥之王”盐湖股份：通过债转股恢复上市获利的，行业内仅此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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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钾肥之王”盐湖股份：通过债转股恢复上市获利的，行业内仅此一例

察尔汗盐湖总面积5856平方公里，*ST盐湖拥有其中3700平方公里采矿权。（视觉中国/图）

2021年8月，盐湖股份（000792.SZ）无疑是最吸引市场眼球的一只股票。这家地处青海省格尔木市察尔汗地区，拥有中国最大钾肥生产基地的公司，在破产重整、阔别A股457天后，于8月10日恢复上市。

恢复上市首日，因涨跌幅不受限制，盐湖股份股价从停盘时的8.84元／股上涨至43.90元／股，涨幅最高达到388.1%。经历了几天震荡后，8月23日，盐湖股份盘中触及45.65元／股，创下十年来的历史新高。

一年多时间，盐湖股份总市值从暂停上市时的480亿元涨至2330亿元。但是，“钾肥之王”的故事变了吗？

“上市即跑”

8月9日，账号主体为“青海盐湖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公众号发布了盐湖股份恢复上市倒计时一天的官方图片，配文“盐湖巨轮／乘风破浪”。

通过“青海盐湖股份”的视频号，人们看到了8月10日盐湖股份恢复上市的庆典活动现场：二十余条五层楼高的祝贺红绸，铺满了盐湖股份办公大楼。

这些红绸的署名方，有盐湖股份“盐湖提锂”业务的合作方科达洁能，也有参与盐湖股份破产重整、以“债转股”形式成为公司新股东的国家开发银行、邮储银行青海省分行等多家商业银行。

庆典现场，有一个“铜牛揭幕仪式”，一座巨大的铜牛被红布覆盖，随着各方代表揭开铜牛身上的巨大红布，视频镜头转向了股票市场。

“铜牛压阵”下，盐湖股份8月10日上涨幅度最高达388.1%，触发临时停牌。深交所数据显示，当日盐湖股份成交金额达到299.24亿元。

宁波投资人田谢勇的钱正是这299.24亿元中的极小部分。他在2020年3月前后，先后两次突击买入当时的*ST盐湖，价格约为9.3元／股，买入量接近3万股。2020年5月，*ST盐湖暂停上市。

为何突击进入一家即将暂停上市企业？田谢勇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主营业务钾肥是决定性因素，此外，它是一家国有企业，国企在重生管理、债务处理上会比较方便。”

田谢勇笃定*ST盐湖大概率会回归，他判断，基于钾肥业务，恢复上市后股价到20元没问题，但8月10日开盘一分钟就上涨388%触发熔断，仍然让这位老股民无比惊讶。他用“凶残”二字形容当天的市场厮杀。

由于涨幅已经超过自己的估值判断，田谢勇在8月10日先后两次抛掉了持有的所有盐湖股份股票，实现了“上市即跑”，均价约为40元，与一年前9.3元成本价相比，获益颇丰。在暂停上市前，*ST盐湖股东数为5.92万户。

8月10日后，盐湖股份走出暴涨暴跌的震荡曲线——8月10日全天涨幅306.11%，8月11日大跌8.41%，8月12日再次涨停，8月16日全天下跌7.15%，8月20日再封涨停板。

“钾肥之王”变“锂王”？

“我看中的是钾肥这个基础主营业务，但没想到搭上锂电池这股东风。”田谢勇说。

盐湖股份，前身为1958年成立的“青海察尔汗钾肥厂”，这是新中国当时唯一的钾肥工业生产基地。1997年，公司改制为“青海盐湖钾肥股份有限公司”，同年在深交所上市，股票简称“盐湖钾肥”。

2011年，盐湖钾肥完成对青海盐湖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吸收合并，股票简称变更为“盐湖股份”，是青海省国投公司的下属公司，主营为氯化钾的开发、生产、销售。

盐湖股份的资源所在地为柴达木盆地的察尔汗盐湖，这是中国最大的盐湖，总面积5856平方公里，盐湖股份拥有其中3700平方公里采矿权。据盐湖股份公告，察尔汗盐湖钾肥生产能力为500万吨／年以上，是国内最大的钾肥生产基地，位居全球前列。

手捧金饭碗，盐湖股份一直被市场称为“钾肥之王”，业绩表现平稳。但2017年成为它的分水岭。这一年，盐湖股份决定开发氯化镁、氯化钠业务，同年其归属上市公司净利润开始出现亏损，公司负债合计达到601.8亿元。

由于2017、2018年连续两年净利润为负值，盐湖股份被深交所给予退市风险警示，2019年，其净利润亏损达到458.6亿元，成为当年A股最大的亏损王。

2019年8月，因无力清偿到期债务，盐湖股份债权人泰山实业公司向西宁中院提出对盐湖股份进行重整的申请。一个月后，西宁中院以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明显缺乏清偿能力，裁定受理盐湖股份公司重整一案。

由于连续三年净利润为负值，深交所决定盐湖股份股票自2020年5月22日起暂停上市。

在剥离不良资产后，盐湖股份将重点回归钾、锂主营业务上，从而扭亏为盈，2020年实现净利润20.40亿元。伴随着新能源市场的需求，“钾肥大王”也有了新的身份——“盐湖提锂之王”。

2021年5月，青海省人民政府提出构建一个世界级现代盐湖产业体系。资本市场上，盐湖提锂概念也从5月开始涌现，至今板块累计上涨超过60%。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新能源分析师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盐湖股份主营业务钾肥价格持续上涨，自低点以来上涨超过一倍；此外，锂价近期暴涨，各锂矿企业股价纷纷大涨，作为盐湖提锂板块的龙头，盐湖股份最为受益。

根据盐湖股份公告，碳酸锂为锂产业链中最重要的无机化合物，主要应用于锂电池等行业，根据品质不同，碳酸锂分为工业级碳酸锂和电池碳酸锂，后者主要应用于新能源锂电池。

目前，碳酸锂制取工艺分为矿石提锂和盐湖提锂。盐湖提锂，指从含锂的盐湖卤水中提取碳酸锂和其他锂盐产品。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盐湖提锂的原理，主要是盐湖卤水中的溴化锂电解而来。盐湖股份以其巨大的资源存量，提供了巨大的市场想象空间。”

2020年10月，工信部指导编制的《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技术路线图2.0》提出，2035年新能源汽车市场占比将超过50%。

卓创资讯分析师韩敏华认为，2021年以来，碳酸锂价格整体呈上行走势。大幅上涨主要原因是供需不平衡。原料供应偏紧，生产企业产量提升有限。而下游新能源及储能市场刚需持续增长，价格则持续上扬。

对于后续走势，韩敏华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目前国内现货整体紧张，年底，新能源汽车市场对于原料消耗速度有持续提升的预期，从而影响市场价格继续走高。

银河证券在8月9日的研究报告中，给予盐湖股份氯化钾业务20倍PE、碳酸锂业务40倍PE估值，考虑到碳酸锂业务的成长潜力，银河证券认为公司估值在1300亿－2000亿元区间。

2020年察尔汗盐湖的钾肥工厂。（视觉中国/图）

碳酸锂营收占比不足3%

那么，盐湖股份碳酸锂业务是否能支撑公司现有估值？

从近三年营收占比来看，按产品分类，2018年－2020年，公司氯化钾营收分别为74.50亿元、74.17亿元、104.13亿元，占公司营收比重分别为41.65%、41.55%、74.29%。

同期，碳酸锂业务营收分别为6.84亿元，5.02亿元、3.83亿元，占公司营收比重分别为3.82%、2.81%、2.73%。营收及占比逐年下滑。

根据年报信息，2020年盐湖股份共生产氯化钾551.75万吨，同年生产碳酸锂1.36万吨，较上年度增加2300吨。

盐湖股份的碳酸锂产能主要来自子公司青海盐湖蓝科锂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蓝科锂业），其拥有1万吨／年的碳酸锂产能，该项目以生产钾肥排放的老卤为原料，引进俄罗斯先进的提锂技术。

盐湖股份在2020年年报中表示，蓝科锂业的2万吨电池级碳酸锂项目部分装置已投入试运行，2021年预计将全部投入运行。

蓝科锂业成立于2007年，盐湖股份合计持股51.42%，青海科达锂业有限公司（股票简称“科达制造”（600499.SH））合计持股43.58%。

根据蓝科锂业官网，其为新能源产业“护航者”，在超高镁锂比盐湖卤水提锂方面技术先进。蓝科锂业使用的卤水，由盐湖股份有偿提供，定价并未披露。

2021年1月，蓝科锂业召开2万吨碳酸锂项目建设总结表彰暨试车动员大会。8月24日，南方周末记者致电蓝科锂业了解上述项目进展，但公司相关工作人员表示“不方便回答”，对于可以通过何种渠道获得相关信息，对方说，“你找盐湖股份，通过他们来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

但盐湖股份证券部电话一直处于忙线状态。

从2020年5月暂停上市以来，盐湖股份依旧迎来超过10轮机构调研，在最新的2021年7月的机构调研中，盐湖股份表示：蓝科锂业的碳酸锂产量已提升到单日100吨，新建2万吨产能先行利用扩产项目中的部分装置与现有1万吨／年碳酸锂车间进行融合生产，生产情况稳定。

早在2016年10月，比亚迪（002594.SZ）曾发布公告称，比亚迪、盐湖股份等拟共同投资成立新公司——青海盐湖比亚迪资源开发有限公司，该公司的主要目的是共同开发年产3万吨的电池级碳酸锂项目。

五年过去，2021年8月19日，盐湖股份在投资者互动关系平台上表示：“公司与比亚迪合作拟建设的盐湖比亚迪3万吨电池级碳酸锂项目，目前还未实际建设。”

在7月的投资者调研中，盐湖股份表示，上述3万吨项目目前建设准备及建设手续工作已基本完成。因碳酸锂市场变化及前期公司司法重整影响，未启动建设。

眼下盐湖股份已恢复上市，该项目何时才能开工？南方周末记者为此致电盐湖股份及比亚迪，但盐湖股份电话一直处于忙线中，截至发稿，比亚迪方面尚未回复。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盘和林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盐湖提锂业务值得期待，当前盐湖提锂的成本每吨碳酸锂在3-6万之间，但当前碳酸锂99%工业级价格已突破了每吨10万，由于锂电池车代替汽油车还在进行，所以预期锂价将保持高位，盐湖提锂有利可图。

但他认为，盐湖股份的盐湖提锂是否能成功，要看盐湖提锂所产利润是否给盐湖股份带来长期收益。盐湖股份的主业是钾肥，盐湖提锂2万吨/年为其提供的业绩贡献较为有限。未来产能主要通过合资方式拓展，那么其所分配的净利润也是有限的。

股价大涨，谁在受益？

在盐湖股份8月10日恢复上市的庆典活动上，国家开发银行、中国邮政储蓄银行青海省分行等祝贺红绸布满其办公大楼。它们还出现在盐湖股份前十大股东名单中，且都是在其破产重整后涌入的“新股东”。

2019年9月，西宁中院裁定受理盐湖股份重整一案。2020年1月17日，盐湖股份发布重整计划。

根据重整计划，盐湖股份负债汇总情况中，有财产担保债权为11.28亿元，普通债权达446.47亿元，涉及1072家债权人。 但盐湖股份在假定破产清算状态下，普通债权清偿率仅为38.51%。

在明显缺乏清偿能力的背景下，根据重整计划，50万元以下的债权部分给予现金一次性清偿，50万以上的，按照银行机构和非银行机构进行债转股、留债等选择。

如果选择债转股，将全部以资本公积金转增的股票抵偿，每股抵债价格为13.10元，每100元债权可分得约7.63股股票。这份计划发布时，盐湖股份股价徘徊在每股8－9元，债转股价格明显高于市场价。

重整计划显示，债权人接受的抵债股票无附加限售条件，待盐湖股份公司股票恢复正常交易后，以股抵债的债权人可通过集中竞价、大宗交易、协议转让等方式减持抵债股票。

这个规模有多大呢？重整计划显示，盐湖股份共转增25.76亿股股票用于向债权人抵偿债务。这部分股票一年前的市值在206亿－232亿元，一年后，以8月24日收盘价计算，这部分股票市值高达1104.59亿元。

此外，盐湖股份2020年年报显示，有4家融资租赁公司以股票抵债方式清偿债务：根据重整计划，北银金融融资有限公司确认债权1.52亿元，盐湖股份以股票抵债方式清偿债权1.12亿元；中国外贸金融租赁有限公司确认债权3.84亿元，以上述方式清偿3.14亿元；平安国际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确认债权1.71亿元，以上述方式清偿1.33亿元；中航国际租赁确认债权4.78亿元，以上述方式清偿4.26亿元。

盐湖股份恢复上市股价暴涨后，这些融资租赁公司也将成为账面上的赢家。一位融资租赁资深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通过债转股恢复上市获利的，行业内仅此一例，绝对是‘侥幸’。孤案，没有什么可以借鉴参考的意义”。

根据Wind数据，从恢复上市到8月24日，盐湖股份机构流入额为531.6亿元，流出额689.42亿元；散户区间流入额253.84亿元，流出额182.63亿元。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田谢勇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梅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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